文婕 《詩經》是我國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,共收入自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大約500多年間的詩歌305篇,分風、雅、頌三部分。它們的創作年代很難一一具體指出,但從其形式和內容的特點來看,可以大體確定:“周頌”全部和“大雅”的大部分是西周初年的作品;“大雅”的小部分和“小雅”的大部分是西周末年的作品;“國風”的大部分和“魯頌”、“商頌”的全部則是東遷以后至春秋中葉的作品。 《詩經》是中國文學的光輝起點。它形式多樣:史詩、諷刺詩、敘事詩、戀歌、戰歌、頌歌、節令歌以及勞動歌謠樣樣都有。它內容豐富,對周代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,如勞動與愛情、戰爭與徭役、壓迫與反抗、風俗與婚姻、祭祖與宴會,甚至天象、地貌、動物、植物等各個方面都有所反映?梢哉f,《詩經》是周代社會的一面鏡子。 戰爭與徭役為主要題材的敘事和抒情詩稱為戰爭徭役詩,這類詩在《詩經》中大概有30首。戰爭與徭役在《詩經》中一般被稱為“王事”:“王事靡盬,不遑啟處!保ā缎⊙拧げ赊薄罚,“王事靡盬,不能藝稷黍!保ā短骑L·鴇羽》),“王事靡盬,憂我父母!保ā缎⊙拧け鄙健罚。 參加戰爭和徭役,是周人必須履行的義務。戰爭徭役詩的主旋律:由于周人重農尊親,所以從總體上看,戰爭和徭役詩,大多表現為對戰爭、徭役的厭倦,含有較為濃郁的感傷思鄉戀親的意識。從而凸現了較強的周民族農業文化的心理特點。 《詩經》中的戰爭徭役詩,不僅寫戰爭和徭役的承擔者征夫士卒的痛苦,還有以戰爭、徭役為背景,寫夫妻離散的思婦哀歌與征夫苦語。 1.有些戰爭徭役詩,是對戰爭的正面歌頌,從正面描寫了天子、諸侯的武功,氣勢磅礴,鋪陳揚厲,寫出軍威嚴整,聲勢浩盛,表現出強列的自豪感和樂觀情神,如大雅中的《江漢》《常武》,小雅中的《出車》《六月》《采芑》等,大都反映了宣王時期的武功;秦風中的《小戎》《無衣》等,也是表現對敵人侵犯的同仇敵愾、共御外侮、保家衛國、守土抗戰、斗志昂揚、情緒樂觀的戰爭詩!对娊洝分羞@類從正面歌頌角度所寫的戰爭詩,不注重直接具體描寫戰斗場面,而是集中表現軍威聲勢,強調道德感化和軍事力量的震懾,是我國古代崇德尚義,注重文德教化,使敵人不戰而服的政治思想的體現。 2.由于周族創造的是農業文明,周人熱愛和平問到的農業生活環境,所以有些戰爭徭役詩是對戰爭的沉痛反思,思想深刻,筆力精邃,寫出戰后蕭索破敗,田園荒蕪,表現出對戰爭的厭倦和對和平的向往,充滿憂傷的情緒,如小雅中的《采薇》、豳風中的《東山》《破斧》等。 《小雅·采薇》是出征北方的士兵在歸途中所賦。北方少數民族侵犯周朝,士兵為保家衛國而出征。作者疾呼“靡室靡家,玁狁之故”,說明其所怨恨者是玁狁而非周天子。詩人對侵犯者充滿了憤怒,詩篇中洋溢著戰勝侵犯者的激越情感,但同時又對久戍不歸,久戰不休充滿厭倦,對自身遭際無限哀傷。 《豳風·東山》反映的完全就是士卒的厭戰情緒了。出征三年后的士兵,在歸家的途中悲喜交加,想象著家鄉的景況和回家后的心情!拔摇本谜鞑粴w,現在終于脫下戎裝,穿上平民的衣服,再不要行軍打仗了。歸家途中,觸目所見,是戰后蕭索破敗的景象,田園荒蕪,土鱉、蜘蛛滿屋盤旋,麋鹿游蕩,螢火蟲閃爍飛動,但這樣的景象并不可怕,更令人感到痛苦的,是家中的妻子獨守空房,盼望著“我”的歸來。遙想當年新婚時,喜氣洋洋,熱鬧美好的情景,久別后的重逢,也許比新婚更加美好?這里既有對歸家后與親人團聚的幸福憧憬,也有對前途未卜的擔憂,整首詩把現實和詩人的想象、回憶結合在一起,極為細膩地抒寫了“我”的興奮、傷感、歡欣、憂慮等心理活動。詩人對戰爭的厭倦,對和平生活的向往,得到了充分的體現。其中更值得一提的是:詩中作者現象妻子懷念自己,來表現自己對妻子的思念的表現手法對后世創作有極大影響,為杜甫《月夜》所祖。(杜甫《月夜》:今夜鄜州月,閨中只獨看。遙憐小兒女,未解憶長安。香霧云鬟濕,清輝玉臂寒。何時倚虛幌,雙照淚痕干。) 3.戰爭徭役詩除了上面所說的有厭戰思鄉之情,還有少數激憤昂揚之作之外,《詩經》中多數戰爭徭役詩則完全是對繁重徭役、不義戰爭的憤慨厭倦。這些詩寫出戰爭徭役致使田園荒蕪,人民不得安居樂業、奉養父母,怨恨之至而呼天搶地,無論是大夫為天子、諸侯服役,還是下層人們為國君服役,都表現出服役者的強烈不滿和極端厭戰,揭示出繁重徭役給人民群眾帶來的深重苦難,如《唐風•鴇羽》、《小雅•黃鳥》等。 4.在重視群體疾苦,表現治亂興廢的同時,戰爭徭役詩也不乏關注個體感受,不僅寫戰爭和徭役的承擔者征夫士卒的痛苦,更有以戰爭、徭役為背景,寫夫妻離散的思婦哀歌,出現了反映怨婦閨愁和征夫鄉緒的經典作品。這些作品,因為注入了作者豐富的情感體驗和心靈碰撞,展示了戰爭徭役給人類個體所帶來的內心創傷和心理承受,所以更好地把復雜細膩的興奮、傷感、歡欣、憂慮等心理活動,表現得淋漓盡致,使后人讀起這些作品時,對于作者久戍不歸、久戰不休的深深厭倦,對作者自身遭際的無限哀傷,前途未卜的高度擔憂,對作者既痛恨敵人又思鄉自傷的矛盾心理,對作者歸家后親人團聚,共享天倫的幸福憧憬,都會有更為深入而細致的體會和認識。 如《衛風•伯兮》,寫一位婦女由于思念遠戍的丈夫而痛苦不堪,其第二章寫:自伯之東,首如飛蓬。豈無膏沐,誰適為容?女為悅己者容,所愛的人不在面前,梳妝打扮還有什么意義呢?率真質樸的寫出了思婦內心的哀痛 《王風•君子于役》也以思婦的口吻抒發了對役政的不滿和對丈夫的惦念。牽腸掛肚的寄語,難以割舍的遙思,寓于字里行間。黃昏時分,牛羊等禽畜都按時回家,而自己的丈夫卻不能回來,即景生情,因情寓意,在田園牧歌式的農村小景中,滲透了思婦的無盡相思和悲哀。 這種怨婦閨愁,念夫懷遠的情感,在后世詩歌中也多有反映;而這種緣物生情,觸景思夫的藝術手法也深入到后人的審美思維,影響到后世詩歌的表現方式,如李白的《春思》:燕草如碧絲,秦桑低綠枝。當君懷歸日,是妾斷腸時。春風不相識,何事入羅幃? 《詩經》作為中國第一部詩歌總集,對后世詩歌的創作有奠基的意義。很多詩歌的創作手法,選取視角,反映題材都可以在《詩經》中找到根基和源頭。而《詩經》的戰爭徭役詩有著豐富復雜的內容和情感取向。無論是頌記戰功,敘寫軍威,還是表達征夫厭戰,思婦閨怨,在后代詩歌史上都不乏回響。 參考文獻: 1.《人間詞話》 王國維 2.《唐詩宋詞三百首》 內蒙古人民出版社 3.《詩經研究反思》 天津教育出版社 4.《中國古代文學史·第一冊》 曹礎基主編 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 文章來源:社區門戶 |